新民晚报:阿苏吉克的凉山村小
■ 阿苏英雄在给六年级的学生上数学课 本期摄影 姜燕她叫阿苏英雄,他叫吉克次呷。14年前,她在生她养她的彝族村子里办了一所小学,他来了,成了她的坚强后盾。
愚公移山般,两人把学校慢慢“堆”了起来,最初只有1名老师、26个学生和一间“厨房教室”,现在有了9名老师和1名长期支教老师、375个学生、两排教室。
这些年,付出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为了建教室,他们曾经住过羊圈,曾经吃不上饭,到现在一家五口也没个像样的家,银行卡里没有给自己3个孩子存1分钱。
大凉山之中,这片难得平坦的土地上,聚集了越来越多山里搬出来的彝族人。我说,希望你教出来的学生像蒲公英的种子,让更多知识在彝族人中传播,让他们不再受文化水平低之苦。
阿苏笑了。 到了雨季,宽阔的河流常常阻断孩子们上学的脚步 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李子乡瓦厂村,雨后的空气透着寒冷,裹着披毯的彝族人三五成群地围在火塘边闲聊,看到阿苏带着陌生的面孔走来,好奇地问着。
这个彝族人聚居的村落,在2001年阿苏办学时,只有20多户人家。10年来许多山里的彝族人搬下来,人口在10年间翻了近10倍。
村子虽然属于喜德县,但离西昌市只有20多公里。村里有两所公办小学,都属于西昌市,异地户口就读要缴纳高额的择校费,绝大多数村民交不起,乡中心小学距离太远,翻山过河,要走上2个小时。
说起中心小学,阿苏印象太深刻了。9岁那年,比她大7岁的姑姑背着她,艰难地走山路去上学。那个年龄,她还是班里最小的学生,而且是仅有的两个女孩之一。
“七八岁的根本走不动,村里的孩子至少要等到9岁才能去上学。”阿苏说,途中还有两条河,至今都没有桥,到了雨季,宽阔的河流常常会阻断孩子们上学的脚步。而路远难行,也给了重男轻女家庭不让女孩上学的理由。
2000年,阿苏从机电学校毕业,不巧的是,当初为了一份稳定工作才报考的学校,在她毕业那年却开始取消分配。同学们外出实习找工作,彝族传统不希望女孩独自外出,她便留在了家里,去西昌餐馆打过工,也当过几个月家教,每个月收入只有150元。
“2001年的时候,妹妹交不上学费,中心小学恰好又缺老师,就喊我去代课,拿工资顶学费。”正是这段经历,让村里人围着火塘聊天时,动开了心思。
“不如你在村里给娃儿上课吧,9岁才去上学,荒废咯。” “是哦,我怎么没想到呢。”年轻阿苏的激情被点燃了。
不让我办学,你希望我随便跑出去嫁人?
主意拿定了,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。阿苏遇到的第一个阻力,来自家里。在乡村观念中,抱个铁饭碗才叫正经工作,父亲希望看到的,是她考上公务员,她又是老大,得给弟弟、妹妹做榜样。
“不让我办学,你希望我随便跑出去嫁人?考试的书我还看嘛,等考上了,学校就撤!”连哄带吓,阿苏把父亲给说动了。
就要开学了,可教室在哪儿呢?阿苏打起弟弟婚房的主意。家里为给弟弟娶亲,刚盖好了一间正房、一间厨房。
“正房不让我用,就用边上搭出的厨房,就是那间,还在。”阿苏伸手一指,高高的屋墙边搭出的一间狭窄的“房子”。
屋顶很高,靠近屋顶的地方开了一个30平方厘米左右的孔洞,这是除了门之外,唯一可供采光的地方。中午时分,室内很暗,可当时“不觉得冷,也不觉得暗。”阿苏说。
9月间,水稻还没收割,村民们手里没钱,阿苏垫上打工攒的126元钱,买了10套语数课本、笔、本子和教具。
父亲转变主意后,成了学校最有力的支持者。桌子上的木板是他去一家木材厂找来的废料,黑板也是他亲手给刷的。最早直接刷在水泥墙上,阿苏写起来不方便,他又给抹上一层腻子,再涂上墨水。如今,黑板犹在,老人家却离世已久。
阿苏最早的26个学生当时就在这里,坐在一块水泥砖上,趴在两块水泥砖叠起来、上面搭了一块长条木板做成的桌子上,两个人拼一本课本,开始了人生的“1+1”。从此,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这个彝家小院,也回荡在阿苏心里,成了她这辈子都难以割舍的东西。
刚结婚,吉克的工资就被阿苏“征用”来给老师发工资了 阿苏的学校,是被“推”着长大的。 很快,弟弟要结婚了,厨房不能用了,学校往哪里搬呢?
父亲拿出仅有的3000多元钱,在家里一块地上,盖了两间土坯房,于是阿苏和她的学生们终于有了“像样”点的教室。这两间房,木料是从邻村赊来的,人工是亲戚朋友帮忙的,就这样,家里还欠了2000多元债。正在盖房的时候,小妹妹又因交不上学费,被老师遣回家来。
阿苏最初设想的是只教1-2年级的学生,3年级就送他们去中心小学。可送走了一届,又应村民们的央求,办起了3年级。父亲又倚着土房东边墙壁,搭出一小间教室。
2004年,年轻帅气的吉克次呷第一次到阿苏家相亲。介绍人说,这个比他大一岁的姑娘办了一个1-3年级的村小。“我小时候在家读的就是这样的村小,对这个有认识,可来了一看,怎么就两间土房子。”
那时候,退伍的吉克在西昌当银行押运员,一个月工资有1600元。阿苏不但没收入,还要借钱付老师的工资。朴实的吉克没觉得有什么不好,他想着“人好就行”。相处了一段时间,2005年2月,两人结婚了。刚结婚,吉克的工资就被阿苏“征用”来给老师发工资了,剩下的那点钱,吉克攒着,后来派了更大的用场。
结婚后,家庭的压力来了。按规矩,彝族姑娘出嫁后,得住到男方家,可阿苏说“我不去,我离不开学校”,于是两人就一个在西昌当保安,一个继续住在娘家。吉克几个舅舅多少次提出,让阿苏把学校关了,给她找个小水电站,干个又清闲工资又高的活,都被她拒绝了。
“真傻!” “我才不管别人说我傻不傻。”阿苏是个倔强的姑娘。 (下转A18版) (上接A17版) 阿苏为两人找到的新家,是娘家闲置的羊圈2006年1月,儿子陈涛(吉克的汉姓陈)出生了。一家人分开总不是事,2006年5月,吉克决定辞掉西昌的工作,和阿苏一起办学校。
“这下子,不光我家人朋友不理解,连阿苏的爸爸都不能理解。”吉克憨憨地笑着说。在他看来,这是些无法解释也不用解释的东西。
不过,他一来,新的问题也来了。 “出嫁就得离开娘家,我一个人带个孩子还能凑合,他来了,就必须搬出去住。”阿苏说。
放着吉克家宽敞的大房子不去住,阿苏为两人找到的新家,是娘家闲置的羊圈。
“那个羊圈——”许久不提,乍又听到这个词,吉克“噗”地笑了。他记得很清楚,那时候,他买了两袋水泥,一袋14元,和阿苏的弟弟到河里拌上石子,给羊圈打上地皮。没有床,他又到镇上按摩院里,花15元买了一张要丢掉的按摩床,1.2米宽的床,一家三口挤在上面,想翻个身都难。按摩床上有个洞,有一天晚上,吉克突然警醒——儿子从床边掉下去了,他吓得大喊“唉呀,我的小孩完了!”赶紧翻身下床,一把把儿子抱了起来。幸运的是,阿苏怀孕时,他给妻子买过一双毛拖鞋,拖鞋一直就放在床下,陈涛的头不偏不倚正好落上面。
2006年7月,吉克下决心把工作时攒的1.8万元全部拿出来,推掉原来的土房,盖了一排5间教室。
“盖完房子,口袋里真的一分钱也不剩,还欠着债,连饭都吃不上了,天天厚着脸皮上我妈家蹭。”阿苏爽朗地笑起来。那时候,国家还没有实行“两免一补”政策,学生要交学费,但有将近一半学生交不起,吉克就得把一分钱掰两半花,不仅剩不下来,还得靠借钱才能撑下去。
他最多是偶尔露一句“要不放弃吧” 这最艰难的半年里,吉克想过放弃——放弃后的生活其实可以过得很轻松。他在部队里拿到了驾照,出去当个出租车司机,一个月能挣好几千。而且,妹妹单位的老板知道他家的事,都说过让他关掉学校,他投资让他开出租。弟弟也找过他合伙做生意,那生意在当地好做他很清楚,现在弟弟的生意做得挺大。阿苏中专毕业,家里帮她找个水电站的活也很容易。
可他想想,再想想,还是没提。“他最多是偶尔露一句‘要不放弃吧’,看我没吱声,也就算了。”阿苏站在山坡上,看着山下的学校和家说。
村里还有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,一个是早年的喜德县民政局局长阿苏区哈,一个是老村长阿苏夫哈,两人是亲兄弟,80多岁了,特别关心她这所小学,经常到学校来“巡视”,检查老师上课的情况,然后对阿苏说“这个老师讲得好,那个老师讲得真的不行,要辞退”。要是哪一天放学早了,他们就会去问阿苏为什么。
“村子里最怕我放弃的,不是学生家长,而是这两位老人。”阿苏说,“他们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是‘别这山望着那山高,做一件事就要坚持再坚持’。”遗憾的是,两位老人去年先后去世了。
把阿苏决心夯实的,还不是这些,而是她那些带了好几年的孩子们。“要是停办了,恐怕就有三分之一的孩子要辍学,再怎么说,咬着牙也得坚持下去。”阿苏和吉克开始了东拼西凑的办学生涯。吉克以前读书的小学,要换一批课桌椅,他得到消息,就跑去把旧的拉回来;听说一个家具厂有一批木条不要了,他又去拉回来。旧的课桌椅容易坏,孩子们又用得废,他又变成了木工,一到课间或放学,就叮叮当当敲敲补补。
拼拼凑凑地,最困难的时候就这么对付过去了。2007年3月,国家开始两免一补政策,最初,每个学生每学年有120元补贴,逐年递增,现在这个标准已经涨到440元。
“教室”被刮倒过好几次,一班同学和老师都被盖在下面 2009年9月,阿苏第一次迎来她的18个六年级学生。可教室不够,学生开学了没地方上课。
这些,都得吉克想办法。一个朋友出主意说,不如搭个帐篷当临时教室。吉克当过兵,知道能装那么多人的帐篷,价值不菲。他想到摆摊常用的遮阳伞,便宜的只要几百元。
他跨上摩托,兴冲冲地去了西昌批发市场。他想要的遮阳伞是找到了,可买来真能派上用场吗?他在摊位前琢磨来琢磨去,问东问西,最后还是犹豫着回去了。
问题总得解决,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。没多久,他又骑着摩托车去了。这回,他又看了一两个小时,终于以300元的价格,和一个老板订好了货,要尺寸最大的那种,长5米宽3米的伞。
第3次再去市场,终于把“教室”的屋顶扛回了家。在教室前的空地上支起来,再围上买来的廉价塑料布,留出进出的口,一间教室就算建好了。没有地方搭黑板,他又跑去找人用水管给焊了一个架子,做了一块小黑板架上去,因为支架太轻,写着写着黑板经常仰面倒下。当地风大,教室经常在上课时东倒西歪的,坐在边上的同学一边上课,一边还得拉着点“教室”。但“教室”还是被刮倒过好几次,一班同学和老师都被盖在下面。
“不过大家也没觉得苦,还挺开心的,嘻嘻哈哈地把教室再扶起来。”阿苏说。后来,无所不能的吉克装了几袋石头,买来帆布绳,将“教室”拉住固定,才好多了。
苦中作乐,当然比不上真的快乐。最让阿苏和吉克骄傲的是,他们在艰苦条件中教出来的这批学生,一点不比别的学校的差。那年小升初,吉克带着3个学生去当地一所颇有名气的中学参加入学考试,碰到邻村的村支书。看到他们,说了句“你们也来考啊”,一副瞧不起的样子,可考试结果出来,吉克的学生考上两个,其中一个还是第2名,邻村连一个也没有。从那以后,在红白喜事宴请时遇见,那个村支书总是主动过来敬酒。
你让她读书,读完初中、高中,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这18个学生,是阿苏的宝,一个也不能少。
2010年3月,寒假后开学的第一天,六年级班上的同学急匆匆地跑来告诉阿苏,有两个女同学要跟着家人去昆明打工,不来上学了。阿苏一听,丢下2岁的儿子,拔腿就往出村的路上追。身材胖胖的阿苏紧赶慢赶,喘着气好不容易赶上了。可无论她怎么劝,人家也不听,还是上了去附近礼州镇的三轮车。
阿苏急了,又没有手机,只好心急火燎地跑回学校,让正在上课的吉克骑着摩托车带她去追。在礼州火车站,阿苏一会对着这个妈说,一会对着那个妈说,所有的理由都说尽了,甚至把当地人嫁女儿按学历明码标价的陋习都搬出来了。
“我说,你现在带她出去打工,她才13岁,一年最多给你挣3万块钱,你让她读书,读完初中、高中,就不是这个价钱了。”说起那次的事,阿苏无可奈何地笑笑,摇摇头。
火车来了,阿苏抹着眼泪,拦着不让走,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开跑了。可是没用,最后她们还是换去汽车站,乘班车到西昌去坐火车。车开走了,转个弯没影了,阿苏好失落,一路哭着,回了学校。
可她不死心,拿着吉克的电话不停地打,给妈妈说了给女儿说,一路打到昆明。最终,她的诚意到底打动了其中一位母亲,到昆明后,她买了两张火车票,把女儿送回了家。
这个回来的女孩叫阿巴阿英,现在已经是西昌市第七中学高二的学生。她说,最感激阿苏老师,没有她,就没有她的今天。每次放假回来,她都要特地去看望老师。她的目标是考上警校。她说:“人一定要有目标,有目标才是有意义的。”
而另一个没有回来的女同学已早早地结婚,即将生子了。 你啥时候能给我们家盖一栋漂亮的房子哟,盖一栋是教室,再盖一栋还是教室2006年教室建好后不久,吉克在西边盖了一间10平方米左右的小房子,一家人终于搬出羊圈。在教室和小屋中间不到一米宽的地方搭块石棉瓦当屋顶,就算是有了厨房。
2008年1月,二儿子陈浩出生,吉克又把家往西挪了一点,平出一点地,借钱盖了现在他们住的这间15平方米左右的房子。那时候,年级增多,又加了学前班,教室不够用,这间屋子晚上是他们的家,白天铺盖一收,就成了学前班的教室。
2010年2月,一个在成都留学的菲律宾友人得知夫妻俩和学校的情况,联系到一家基金会,捐款7万元,帮他们在附近建起一处新的校舍,4间水泥教室。后来,通过一些公益组织的联系,又得到厦门实验小学2万元赞助,再建一间新教室。
教室捉襟见肘的时期终于结束了,可家里的居住条件并没有见好。以前,小哥俩跟父母挤一张大床,去年6月有了女儿陈洁后,吉克把原来堆铺盖的储藏室收拾出来,塞进了一张小床。这间小室,充其量只能算一个“洞”。
“我常常说,你啥时候能给我们家盖一栋漂亮的房子哟,盖一栋是教室,再盖一栋还是教室。”阿苏笑着说。
吉克是学校副校长,主管着除教学之外的所有事务,既是教务主任又是财务部长。从没学过财务的他,精心计算着手里的每一分钱。办公用品,一次从来不买多,因为他发现买多了会浪费,粉笔到处丢,黑板擦经常坏。学生们的作业本,要拿着连最后一页都写满的旧本子,才能找他换新的。虽然两免一补后有了教育经费,但对于这个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学校来说,把教师的工资从一两百元提高到现在的1400元-1600元,要维修校舍,要各种开支,还是不够的。新建的校舍刚建好时,还没钱修大门和围墙,教室前的地面也没有硬化,他算着钱,过段时间修一样,慢慢地就整齐全了。
学校发展到现在,吉克觉得挺好,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,成都、西昌和厦门几个公益机构帮着输送支教老师,寄来图书和衣服。学校在教育局注册后,正式从瓦厂小学更名为李子乡晨光小学,县里2012年还给派来两名公办老师,这对教师流动频繁的晨光小学来说,是个相当给力的帮助。
“你又要拿我们的钱!”长大了的儿子不愿意了,一个抱着一个拦着今年1月11日,学校里的老师加班加点批改完学生们的期末试卷,大家都挺兴奋的,晚上吃顿团圆饭,就可以回家过年了。吉克背着大家,数了数包里的钱,只剩不到1000元了。
晚饭选在礼州镇上一家自助火锅店,每人40元畅吃畅喝。因为从来没这么痛快地吃过,一个老师去拿菜的时候,空着手跑回桌子,再三地问“你们确认,不会再要钱吗?”这顿饭吃了560元,付掉这笔钱,吉克的包里只剩368元了。
教育经费还没下来,老师们工资还没着落,明天,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家,先给一点也是好的。黑暗中,妻子和女儿都睡着了,吉克又打起了妻子那张卡的主意。
大儿子出生后,两个人曾经商量过,再怎么困难,也要给儿子存点钱,一个月存200元。可存着存着,学校里缺钱,吉克就把钱给取出来了。取完了再存,存了又取,这张卡里总是存不下钱来。二儿子也出生了,当妈的有点急了,想了一个新点子,每年两个孩子的压岁钱,总该给他们存下来吧。吉克答应了,可这笔钱,年头存不到年终,就用掉了,总是空的。去年,吉克算好前几年用掉的,加上当年的,一笔存了4000元进去,现在他惦记的,就是这笔钱。
好几天前,吉克就和阿苏商量过,阿苏从来不愿拖欠老师工资,可她也为难。这天她终于松口了。
1月12日早上,吉克问她卡放在哪,虽然很小声,可还是被两个儿子听见了。
“你又要拿我们的钱!”长大了的儿子不愿意了,一个抱着一个拦着,不让爸爸去拿卡。懂事的老大听父母说了几句,就点头了,可机灵的陈浩还是抱着爸爸不放。最后,吉克只好以“等钱来了给你们存5000块”的承诺,才哄了过去。
“到时候会存5000块吗?”
“那谁知道,存了谁又知道会不会用掉?”阿苏虽然笑着说,但眉宇间多了不常见的忧愁。她觉得,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这仨孩子
源于四川在线/图源于百度图库